帝国主义竞争使“绿色转型”注定失败

将世界划分为民族国家——以及由此引发的各国资本主义强盗团伙之间的竞争——正在嘲弄应对气候变化的斗争。资本主义政客和评论家很少承认这一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有时也能读到一些比较精明的资本代表发表的文章,让人看到一丝理解的曙光。英国《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最近发表了一篇这样的文章,题为《中国如何占领清洁技术市场》。(按:本文原文发表于2023年9月7日)

作者首先介绍了中国在清洁技术领域的崛起。西方政客经常指责中国在减少碳排放方面做得太少。但《金融时报》的结论恰恰相反: 中国做得太多了。为什么呢?因为中国在绿色科技领域的崛起“对西方制造业构成了巨大的竞争威胁”。

因此,这家资本的喉舌得出结论,我们面临着一个选择。“一方面,你真的想保护(西方)这些产业,”英国《金融时报》援引香港一位能源分析师的话解释说,“另一方面,地中海却发生了野火。你该怎么办?”

这真是一个难题:“你该怎么办?”

你可以保护西方工业、利润和市场份额不受中国竞争的影响。但这样一来,西方产业非但不能汇集技术和资源应对气候变化,反而必须与中国的清洁技术脱钩,长期依赖污染严重的国内产业,同时努力压制中国的绿色产业。

但另一方面,正如《金融时报》轻率地说的那样,“地中海发生了野火”。更确切地说,野火无处不在,数百万甚至数十亿人的生命和生计受到威胁,整个生态系统也受到威胁。

资本的战略家们在这里简单明了地指出:我们要么保护本国的资本主义利益,要么应对气候变化。我们不能两者兼顾。事实上,在资本主义的基础上,我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每个国家的资本家帮派都不得不走一条能为自己带来最大短期利益的路线,以牺牲竞争对手的利益为代价来追求自己狭隘的“国家利益”。

他们的“承诺”化为乌有。为了争夺市场和势力范围,统治阶级睁大眼睛,在保护主义的斗争中,正沿着一条必将给人类带来最灾难性后果的道路前进。

中国的崛起

中国的竞争是由西方资本家自己追求短期利益造成的问题。//图片来源:气候组织, Flickr中国的竞争是由西方资本家自己追求短期利益造成的问题。//图片来源:气候组织, Flickr

简而言之,英国《金融时报》认为问题如下: 中国工业已经在清洁技术领域的重要部分占据了世界市场的主导地位。文章中的数据显示,中国生产了全球 90% 的稀土元素、80% 的太阳能电池板、60% 的风力涡轮机和电动汽车电池。

中国控制着 70% 的精炼钴市场、近 60% 的精炼锂市场和超过 40% 的精炼铜市场,这些市场对“清洁”技术都至关重要。在某些领域,中国的主导地位接近 100%。

当然,中国的竞争是由西方资本家自己追求短期利益造成的问题。几十年来,西方资本家将制造业外包到劳动力最廉价、环保和其他法规最不健全的地方。他们扩大供应链,追求微薄的利润。

而正在崛起的中国资本家阶级却不这么做。他们仔细研究了西方资本家的方法,采用了他们的技术,并投入巨额国家补贴(仅电动汽车领域就投入了 1250 亿美元)来发展国内垄断企业,对从原材料到成品的整个供应链进行纵向整合。相比之下,在过去七年里,美国政府对整个可再生能源行业的补贴仅为 156 亿美元。

“世界其他国家对此毫无准备,”《金融时报》的一位专家抱怨道。“如果你在自由市场的基础上开展工作,你就不可能走得这么快。”这是一个重要的承认:即使是像《金融时报》这样的资本主义机构,也不相信自由市场能够以解决气候变化所需的速度采取行动。

无论公平与否,现在西方垄断企业面临着中国巨头的激烈竞争,如电动汽车巨头比亚迪和全球最大的锂电池制造商宁德时代(CATL)。

这给西方资本家带来了双重问题。一方面,他们与中国资本家直接竞争这些新兴清洁技术的市场。由于市场不是无限的,西方工业的发展只能通过压制中国的竞争并将其挤出市场来实现。西方绿色产业的发展只能以牺牲其他地方的绿色产业为代价。

问题的另一面也同样棘手:西方经济与中国经济完全相互依存。世界经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一体化。随着中西方对势力范围和市场的争夺日趋白热化,这个相互关联的整体有可能被割裂成相互竞争的敌对集团,从而对整个世界经济,尤其是清洁技术行业造成破坏性影响。

这就是民族国家所扮演的完全反动的角色,它的长期存在不仅与人类进步格格不入,而且与人类文明的存在本身也格格不入。

水,到处都是水!

我们可能会天真地问:不管它们的来源如何,如果工业(甚至是中国工业!)大量生产太阳能电池板,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毕竟,我们正在争分夺秒地阻止气候变化,清洁技术越多越好,不是吗?

但在提出这样的问题时,我们会忘记,资本家生产太阳能电池板并不是为了创造绿色能源。不,生产太阳能电池板的资本家这样做的原因与其他资本家生产桶装石油、集束炸弹、香烟或其他任何东西的原因是一样的:出售它们并从中获利。对太阳能电池板的需求根本不取决于人类对这些设备的需求规模,而是取决于市场的规模。

问题是,没有一个资本家知道这个市场的规模,因此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生产超过需求的情况,资本主义就会陷入生产过剩的危机。正如中国工业的飞速发展使世界钢铁和铝市场供应过剩一样,现在它又使太阳能电池板市场供应过剩。生产过剩的问题进一步加剧,因为大多数可再生能源一旦安装,更换率就很低,因此,尽管在“绿色转型”期间需求可能会蓬勃发展一段时间,但很快就会下降,导致生产过剩,使该行业陷入危机。

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由于供不应求......价值约 70 亿欧元的中国太阳能电池板目前正堆放在欧洲的仓库里......这些库存几乎足够伦敦和巴黎所有家庭一年的用电量。”

当我们静下心来,从人类所面临的巨大挑战的角度来考虑这个由《金融时报》随手抛出的数字时,其效果令人目瞪口呆。

欧洲仓库里的太阳能电池板足以为巴黎和伦敦的每家每户供电。它们明天就可以被安装。然而,这些太阳能电池板现在没有安装,将来也不会安装,因为太阳能电池板市场已经过剩,安装太阳能电池板无利可图。

就像在海上迷失方向的水手一样,我们只能绝望地哭泣:“水,到处都是水,却没有一滴水可以喝!”

对抗中国还是对抗气候变化?

这种生产过剩——它非但没有通过国际合作来决定如何利用这一巨大潜力而被解决——反而只是加剧了对稀缺市场的激烈竞争。“随着中国清洁技术产业的扩张,”英国《金融时报》继续说道,“分析家们注意到,多年来中国廉价钢铁、水泥和铝充斥国际市场所造成的地缘政治和经济混乱与此形成了明显的呼应...…”

在这场帝国主义集团之间的斗争中,美国正在施展其经济实力。但是,当美国限制向中国出口微芯片时,它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也有经济上的弱点,而中国可以像攻击人体穴位一样攻击这些弱点。

美国统治阶级正试图与中国“脱钩” 。//图片来源:亚洲开发银行, Flickr美国统治阶级正试图与中国“脱钩” 。//图片来源:亚洲开发银行, Flickr

中国的反应是限制镓和锗的出口。全球镓市场的价值仅为 20 亿美元,与世界经济规模相比微不足道。然而,这是中国几乎百分之百垄断的稀有元素之一,对某些高科技产业,尤其是航空航天和国防领域至关重要。

用美国智库CSIS的话说,这些限制措施是“一箭双雕”。它所引发的震动迫使美国资本主义的战略家们坐立不安。

一方面,美国统治阶级正试图与中国“脱钩”,首先从与国防和国家安全关系最密切的行业开始。另一方面,随着西方产业继续向清洁能源转型,它们不可避免地会更加依赖中国目前占主导地位的产业,并与这些产业交织在一起。也就是说,它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受到其强大对手的影响。

英国《金融时报》认为,西方国家可以采取一切保护主义措施,但很难打破这种相互依存关系:

“大多数人认为,如果不与北京保持非常深入的关系,欧洲将不可能实现其雄心勃勃的气候变化目标。即使是美国——它在与中国脱钩方面拥有更雄厚的财力和更强大的政治支持——也将面临一项艰巨的任务,即创建一个不包括中国在内的新的清洁技术供应链。”

结果如何?根据《金融时报》采访过的一些专家的观点,“最终西方决策者将面临一个选择,在试图与中国脱钩以实现其国家安全目标,或合作实现其气候和经济目标这两个相互竞争的战略重点之间做出选择。”

用不那么委婉的语言来说:他们要么追求帝国主义利益,要么追求人类利益,而不能两者兼顾。事实上,美国、欧盟和中国已经在进行激烈的保护主义斗争,以捍卫它们共同的帝国主义利益。我们还应该补充一点,这些伪君子甚至为这些保护主义措施披上了一层“绿色”外衣!对此我们只需注意拜登的《降低通货膨胀法案》和欧盟的碳边境调整机制。

这一切都很疯狂,但完全是资本主义逻辑的产物,资本主义的利润动机和将世界划分为相互竞争的民族国家。我们需要的是一场社会主义革命,以扫除资本主义以及所有这些分裂,将全世界的技术资源整合到一个单一的、巨大的经济计划中,以解决这场危机。

在此基础上,在生产不再以盈利为目的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立即安装目前闲置在欧洲仓库中的所有太阳能电池板——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我们可以在短时间内推广清洁技术、能源部门和农业部门的所有最佳的实践做法和专业知识。我们几乎可以在一夜之间在各大洲建立新的设施和新的基础设施。我们可以创造一个生活必需品可持续地超级丰富的世界。

但是,要实现这个世界,资本主义必须日落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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